生当做走兽,死亦为毛领。

【蔺苏】江左那个盟-卖蟹


五百步的距离能发生什么?
五百步实际上足够发生或是掩埋许多事。

江左盟后门离着望江酒楼前门口大约就是五百来步的脚程。
梅长苏向来对食物少有偏好,但望江楼的枇杷鱼,做的实在地道。
他与蔺晨还未行出里巷的巷口,便听到推搡吵闹的声响,还伴随一种奇怪的沙沙声。
紧走两步转过街角看去,原来是装蟹的一只竹筐被踹倒。
沙沙声即是满地肥蟹翻滚爬行的声音。
巡街赵二的手正拧在那卖蟹老头的衣襟口上。骂骂咧咧。
瘦老头看来嘴笨的很,缩着脑袋任骂,老手还护着身背后半篓子菱角。
也对,讨生活挨日子的庄稼人基本都嘴笨。
嘴笨的穷苦人受官欺,历来不是稀罕事。
这里是江左,江湖众多边角里的一处。
既在江湖自然要遵循江湖上的强弱规则。
梅长苏不是活菩萨,更不是初出江湖的热血小子。
或者该说,梅长苏是这一带江湖秩序的维持者,他比任何人都更重视规则。

所以,蔺晨问他“在想什么”时,梅长苏只是站定,淡淡回答道:“我在想,为何与你一道出门,总容易被些怪事找上。”
“怪事?”
“嗯,就是桩怪事情。”
蔺晨微微蹙眉。
街头道口,恶吏欺侮老货郎,你可以形容说这是件惨事,恶事,或者是件不幸事。
但梅长苏偏道这是件“怪事”。
蔺晨又把视线移回卖蟹老儿身上。
赵二边啰哩啰嗦,边已抢拾了七八成的活螃蟹入自个儿袋中,又将主意打向老头的菱角。
小老头灰白的脑袋埋得越发低,双手死死抓扣在嫩红色的红菱堆里……
蔺晨忽然发出“啧”的一声,对梅长苏道:“果真是怪。”
梅长苏才待要说什么,却见那急性子已大步朝那二人方向去了。
“诶,有人总爱充好人。”他无奈笑笑跟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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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二看着蔺晨,就像看着个疯子。
疯得还不轻!
这人掂着扇子晃悠悠过来,瞧来像个纨绔贵公子,哪知道上来一把就薅住他才伸到菱角框边上的手别到身后,同时扇子骨疾扫,拍住他身上五处大穴。
赵二如今活像只被捆绑住钳子的蟹。
他用力一挣未甩开制住他的手臂,知道遇到的并非善茬,只得强自瞪眼大叫道:“松开!知道小爷我在江左地界上排第几吗!”
蔺晨听得十足好笑,调侃道:“你排第几我不知,反正我排第一个半,不如我俩比比?”说着手上用力。
赵二一疼,嗷嗷讨饶。也无暇分析对方话的意思。
一直站在后首的梅长苏咳嗽下,道:“说吧,为何难为这卖螃蟹老丈?”
赵二答:“真不怪我。我起先要买他螃蟹,问他的价,他说八十钱一斤。”
他抬头偷瞄梅长苏一眼,清雅公子,青衣玉冠,看着面熟。
“赶紧的,继续说。”蔺晨拉他胳膊。
赵二接道:“我嫌八十钱太贵。那老头就说那边一堆是刚死的,死蟹便宜,才八钱一斤。我就好奇,问他这螃蟹咋死的。嘿,您二位猜这老头怎么说的?拿我寻开心,把我给涮的!”
“哦?他说了什么?”
梅长苏眯眼一笑,问赵二,眼睛却是睨着瘦老头。
他三人站这里说了半天话,老头眼皮都没抬一下,好似此间事与他毫不相干。
老头的右手仍抓在菱角上,没松开过。
问题就在于那只枯瘦的手太稳,绝不该属于一个被恫吓畏怯的普通老蟹贩子。
非但如此。
梅长苏虽体质羸弱已不能习武,但他结交的武林高手不在少数。见过的高手的手自然也不少。
所以他能断定,面前这只手的主人功夫不弱。
蔺晨刚刚贴着梅长苏,在他手掌心里写下一个“毒”字。
怪道他的菱角透着过分漂亮的水红。
地上的蟹又爬得这样慢。

这会儿赵二还没开口,这老头猛然抬起脑袋突兀道:“我说'嫌贵没人买,气死的。'”
说罢他大概觉得很好笑,从喉咙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来。
这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笑话。
若果他们现在是坐在望江楼上,是蔺晨说与他逗他开心,梅长苏多半会很发自内心地一同捧腹,并且亲手赏他一筷子最嫩的琵琶鱼。
但在这种刺耳的桀桀声里,梅长苏与蔺晨都没有笑的欲望,也没有时间,因为卖蟹老头此刻笑着从筐中抽出手来。
蔺晨晃身上前一步挡住梅长苏,道出老头身份:“毒货郎!”
他眼睛牢牢盯住那人手里剧毒的红菱角。
毒货郎,卖毒货,强买强卖生死祸。
他的螃蟹与菱角都是夺命的货物,今日他选定的货主明显已经到场了。
毒货郎对蔺晨道:“小子,医毒一家。我不愿与琅琊阁为敌,我不找你。我的货卖的是江左梅郎。”
呆楞良久的赵二“啊”地一声出口,终于响起眼前公子面熟在何处。
却没人理会他。
蔺晨哼笑:“江左梅郎的东西即是我的东西,卖给我就是卖给江左梅郎。无甚差别。”
毒货郎有一瞬间的诧异,继而恍然,拿令人发寒的毒豆眼光在二人间暧昧逡巡。
“我倒不知,江左盟与琅琊阁何时竟已经联姻了?”
然而他的期望落空,对面蔺苏二人并未如他所愿露出一丝恼怒神色。
梅长苏面色如常,缓步过来与蔺晨并肩而立,甚至极自然地用手拍上蔺晨的肩。
这轻轻一拍使蔺晨的心柔软下去,又同时稳定更复平静起来。
梅长苏不具武功,但二人不分前后彼此,正对毒货郎,共同迎敌。
蔺晨感觉好似寒风天灌下去杯正好的温热水,想想笑出声来,真心实意。
赵二心道这人果真是个疯的。
梅长苏道:“毒翁,找我卖货只因我江左第一人的名号,对否?”
毒货郎道:“杀你便杀你。我只知道要杀的便是江左梅郎其他不管。说恁多作甚!”
梅长苏闻言淡淡道:“那你便来卖吧。”

“吧”字还未落地,电光火石,毒货郎移步出手。
两个红菱角倏然化为镖器,分别直直飞扑向梅,蔺两人前胸。
“叮!”
传来硬物相互击落的脆响,只有一声。
瞬息间一切早已结束了。
血流下来。却是毒货郎的血。
用毒用了一辈子的怪人,血原来也是常人一般的鲜红色。
滴滴落落自心口处顺体而下。
毒货郎难以置信地瞪眼瞧着伤口,又瞧瞧背后突然闪现的身法诡异如鬼魅的少年,咽喉处动动。
奔梅长苏去的菱角打了个空。
梅长苏的人在蔺晨怀里,却固执地定步在这人胸前不躲后。
第二只红菱角被蔺晨用扇骨打落,掉在一步开外地上。

敢挑衅江左盟与江左梅郎的人,都须得付出点代价。有时还不止一点。
真正恐怖的并不是梅长苏这个人,而是他身边众多隐秘的助力。
而今,他又多了个张扬扎眼的明助。

毒货郎的身体终于向后倒去。
赵二沾上的蟹毒虽性猛,好在穴道及时封住,飞流检查了一下,疼痒几日,没有大碍。不过人一时没缓过劲来。不必再管。

蔺晨的手并没有从梅长苏腰上挪开的意思。他抵住对方肩颈窝处蹭蹭,叹道:“长苏,你就不能信我一次?”
颈处发痒,梅长苏略缩一下没有躲开:“不是不信。只是说好的共同迎敌,你忘了?”
二人相视一笑,不再需要多言。
片刻沉默。
蔺晨突然转移话头问:“还去望江楼吃鱼不吃?”
梅长苏看飞流,飞流猛点头:“要去!”
“听飞流的。不过去之前我还有个问题。”梅长苏转回对蔺晨弯弯眼睛:“在江左你排第一个半,是什么典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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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二后来逢人吹,说江左梅郎与琅琊阁主亲手救过他的命。
那天是如何如何,这般这般。
赵二说话不靠谱,也不知有无人信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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