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当做走兽,死亦为毛领。

梧桐是凤乡(2)

【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真正见到凤凰涅盘。美极了,是种燃烧生命的美,神秘,强大。我流着泪却不敢眨眼,因为他看上去那么不真实。造化与我,不会再有第二次时间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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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蔺晨,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。”
“说。”
“你我当初在梅岭萍水相逢时,我已是死得透透的破烂尸身一具,你又缘何要费力气救我?”
那人八风不动,眯眼答道:“似我这样的,总要给自己找点儿事做。若不然,生命那么长,要怎么熬过去?你说是也不是?”
他答得没多认真,也不算轻佻,与平日语气皆无不同。
梅长苏听罢,有一时半刻只静静把玩手边一对玉雕描金菩提扣的镇纸,弄不清自己心里想些什么。半晌,才出口调侃道:“是吗?那你拢共找过几件像我这般的事做?”
此话一出口,梅长苏便觉说得逾越,二人面上皆有些尴尬。
蔺晨摸摸鼻子道:“不逗你了。我救你这一回,只因我与你父亲故旧有些交情。”
梅长苏那头讪讪道:“哦?旧交?我倒没听我老子说过。”
“也难怪,”蔺晨把酒盏放回到小几上,就势大咧咧靠在树下,接道:“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。也不过是在江湖上结识的一个朋友。后来你老子家派人叫他回金陵任职,一别,我俩也没再联系过。他未对你提起我,实属正常。”
梅长苏听到此处,突然面上一笑,似乎想到什么有趣之事。
“你笑什么?”蔺晨皱眉。
梅长苏笑得都有些喘,平了平气息才道:“也没什么。我突然想起,我到底是从老爹那儿听说过你的。”
蔺晨直觉觉得后边的话定当不是什么好话,便想拿个茶盘里的果子堵上他拿嘴。然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我记得是我很小的时候吧。老爹总说他以前认识一只鸟。不算是什么好鸟。”他打量着蔺晨呵呵笑,“我一直以为那是骂人来着。没……” 话还未说完,已经被一个顶大的酸梅子塞了满口,酸得他干瞪眼半晌吞吐两难,叫蔺晨也乐呵了一回。
算是扯平了。气氛也再度松快下来。

蔺晨又拿壶给自己把酒满上。今日底下人预备的是竹酒,性温,不烈,三五杯下去,一点儿醉意也无。
味道却很是好。不只是蔺晨,连梅长苏也被破例允许喝上一两杯解馋。
“对了,上次我讲的出去游玩的事,你考虑的如何了?”蔺晨问。
梅长苏沉吟道:“你说的,是去海外三仙岛的事?恕在下愚钝,敢问鸟阁主,咱们究竟是要去人间的那三个海岛呢,还是你所说的那凡人去不得的神仙所在?”
凌晨听他故作腔调,也乐得配合,凑过前去,于他耳边压低声音道:“那人间的所谓仙岛,任谁都能带你去,有什么意思?要去啊,便是那只有你蔺晨大爷才能寻得着的去处。”
梅长苏偏偏脑袋,躲过故意作弄的气流:“只有秃毛老凤凰才能领我去的去处?莫不是个凤凰窝吧?”
蔺晨笑而不答,眨眨眼皮,却出其不意伸手,抓住对面梅长苏一条胳膊。
惊变皆触发于瞬息间。
午后安静的小院子里,突然腾起诡异的喧嚣。
是风声,也就是一瞬间,梅长苏听到,他四周都鼓噪起喧嚣的风声,却听不出风向的起源。这风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来,方向着中心的他二人挤压,愈演愈烈,响动愈发得浩大,他几乎以为下一瞬,烈风就要将这小院连同他二人一同挤碎!
身边之处,小几,石椅,花木盆栽之类,也开始模模糊糊,扭作一堆,看不清晰。只有拉着他胳膊的那一只手,肌肤接触的方寸,仍然温热有力,倒是个依凭一般,叫人安心。
他顺着那手臂拿眼睛去找它的主人,但见蔺晨凤眼带笑,一双仰月唇微微翘起,端的是风流肆意,与往日颇有些不同的神采。
蔺晨在对他说什么。风声太大,听不清,梅长苏只分辨出一句唇语道:“把眼睛闭上。”他便鬼使神差阖上了双眼。胳膊上的触感亦未曾消失。

“到了,不睁眼瞧瞧?”一切复归于平静时,蔺晨的声音懒散响起。
梅长苏依言望去,哪里还在什么琅琊山。他二人正立在一处岛礁上。
白石红海。
浅白的滩石圆润,非玉非沙,触手又温暖;暗红色的海水几乎与远处天际的晚霞融合于一处。海面上方啼鸣着身如流火的禽鸟。
着实不是人间应有的景观。他在心里暗叹一声,当真神奇造化。
这海岛上静悄悄四下无人,只两行高大苍劲的梧桐树,引导一条小道向前,隐隐显显,直没入岛屿中心。
蔺晨拿手掸掸吹皱的衣摆,牵起梅长苏,顺着小道望前面去。
“阁主,能否先告诉我,前面是什么地界?我们来此到底是干什么?”梅长苏还在茫茫然,无奈问。
蔺晨边走边答道:“这里便是传言的神域瀛洲岛了。怎样,灵秀不灵秀?你喜欢不喜欢?”
“瀛洲……”梅长苏一时响起幼时度过的诗词,低低吟道:“管甚红轮西坠,尽教他,月出东头。降心定,回头是岸,咫尺到瀛洲……”
“诶,又是些个凡人的酸诗!梅长苏,我告诉你,跟着我一处,你可不能再学凡夫俗子的无病呻吟假模假式了。”见他走得慢,蔺晨不耐烦,走回头猛一揽他肩:“快些走啊。你不是问我来此干什么吗?”他忽而笑得暧昧,道,“你想不想知道,凤凰是怎样繁衍后代的?”
脸皮还未练到家的梅长苏,耳根登时红成了一片。

二人正扯邪有的没的,梅长苏抬头,见前方梧桐林深处,竟腾起一股金红夹青的三色火焰,焰锋如刀剑,直冲云天。随之入耳的,是一声清泠泠雏鸟嘶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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