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当做走兽,死亦为毛领。

【喻黄】王侯将相(一)

戏子喻×小军官黄


一.

“啊哈——叶老兄,你今儿可迟了!罚酒罚酒!”听见门帘响,汉子朗声笑道。


“我的酒量怎样大孙你还不清楚?你就饶兄弟这一次呗。”叶修吊儿郎当倚着门框,把俩眼眯出副实实在在的狐狸相。

他将身子一撇,让出后面挡着的另一人来:“喏,这位新到京城混的小老弟,黄少天,暂时挂在我军部下头,我带来跟哥儿几个见见世面。”


桌子上酒菜本来已吃得七七八八,都是熟面孔无甚拘束,见又来了新人,席间四五人才端着杯摇摇摆摆站起来。


恰这时候廊底下花厅一阵悾悾呛呛,鼓点声响,好戏开场。有一把清亮嗓子在唱:“吾本在王都远离那西凉……”黄少天给那嗓音唱得闪了一刻神,那方才被唤“大孙”的壮汉孙哲平看他呆呆愣着,以为是愣头青露怯,大巴掌拍上他肩头,道:“喂,小子,老叶带来的人我都罩。怕啥,大家都是丘八,脑袋别裤腰,吃个黄汤逛个窑,咱以后就是兄弟了!”


后边儿方锐林敬言等人都跟着起哄。


林敬言面相斯斯文文却也着军装,像个洋军校出来的新派,对黄少天道:“你别听他瞎扯,咱平日也没多少花活,又不是地痞。得亏老韩今儿没来,这话要是叫听到不定脸黑成啥样。”


“我知道我知道。几位大哥都是正派人。”黄少天忙应和。


“哈哈哈哈老林,你也好意思忽悠人,地痞见到你都要上供的。”那方锐显见得洒泼得多,刚说完又冲孙哲平挤眼睛:“还有你啊大孙,逛个窑子?也不怕你家里那位给你拿王八盒子顶腰上提溜回家啦?这叫啥——牡丹花下死?”


一帮子人荤素不忌吵吵笑笑,黄少天打小话多又活络,左一句“大哥厉害”右一句“我哪天能像你们”,他虽健谈却言语坦荡,不显得油滑讨人厌,又见空给众人满酒叫菜,不一会儿就与几人混得熟络。


叶修懒洋洋靠在一边椅背,看他们闹,想:“得嘞,这都从黄少天变黄少了,还正经有点儿土霸王的架势啊。”

这儿正想着,有园子里的小伙计掀帘进来。


叶修抬眼一看,还是熟人,班主身边的小徒弟,便冲他招招手,道:“瀚文啊,啥事儿?文州叫你来的呀?”半大小孩儿却是不答,两手一伸:“跑腿费!”


“鬼精灵。”叶修无奈,从兜子里摸出把散钱赏他:“给你买糖的。”


黄少天倒是被这边动静吸引,转脸看这孩子,头头脚脚偷着那么股子机灵劲儿,说句不要脸的,跟自己个儿小时候挺像。便逗他:“小鬼,你叫瀚文?”


小孩儿姓卢,说是小,也有十三四的年纪了,丢个鬼脸给黄少天:“谁是小鬼了?你才比我大几岁?我是小鬼你就是大鬼哼!”他转向叶修:“我家师傅听说叶老总的朋友们来,说了,随便吃喝,他请客。还有,师傅现在正在戏上不得闲,请您待会儿可以去后园找他叙叙。”

说完又瞪黄少天一眼,黄少天也没大没小,冲他一龇牙,瀚文便回了。


人刚走方锐又开始不着四六:“哟,喻老板相邀啊?”他捅了捅叶修腰眼子:“半年在外不回来看人家,你这个金主当得不称职啊。喻老板那么红的角儿,当心哪天被人翘了墙头啊。”


叶修摇头笑笑:“哪儿能啊,哪个不要命的货色吃了豹子胆,敢动他?”


他说着看向包厢外的正厅,台上不知不觉,一出戏已经演至收尾的紧要处。黄,林,方,孙等人也随之望去,一时间包厢内少了言语。


旦角儿的女元帅披挂铠甲,口中铿锵唱念,当是战时行到紧要关头。


和平年头人们爱武戏,动荡年景人就更偏爱花团锦簇的文戏,这出戏,于当下并不占好。然黄少天扫视场下,人头满座,添茶倒水的小伙计如林间的小雀来回忙活,更是满堂喝彩不歇。


喝彩都是给的台上的喻老板。


一招一式,干净有力道。黄少天不很懂戏,单能看出,其人很有点儿真刀真枪的武功底子。然于沙场铁血的剧情中,更衬得那张美艳的脸与风流的身段,沥血娇花一般。


强力与柔美,居然还可以这般融洽。


京城地界儿出奇人,好一个顶天的角儿啊!黄少天没注意“啊”一声出口,又不知道自己想讲什么,张着个嘴。他恍惚觉得那喻文州向这边瞟了一眼,忙把嘴闭上,还顺道揉揉脸颊,又觉得人家可能是情节需要的动作,一时间是真有些呆住。


最终了一阵急鼓高腔,戏幕拉上,演出散场。

黄少天像是被那戏勾了魂,内里还澎澎湃湃没缓过来,眼神直黏在主演的那人身上,一路看他从侧面下了台。


见他到侧坐径自摘下头面,竟是个干净利落的短发,才显出这人原本的挺拔清瘦来,倒不太像方才台上那阵子气韵。


旁边蹿出个小子来跟他说什么,仔细一看,正是之前来传话的卢瀚文,小孩儿嘴里快叨叨说了一通,他只是慢条斯理笑笑,间或回一两句,摸摸小子的脑袋,打发他去玩儿。


怎么这唱戏的,看着还有点儿儒气呢?黄少天绷不住好奇。


突然身旁有人拍他。“文州下戏了,我得去一趟。”是叶修叼着个烟卷:“少天,你自己先回吧,不认识的话,我叫方锐送送你。”


“不用!”黄少天突然一个激灵,满脑子飘得都是方锐那句“金主”,如冷水浇面清醒过来,给叶修笑出一口白牙:“报告长官,我认得路!”说罢还耍宝似的要行礼,被叶修一脚揣在屁股上送出去了。


那是叶修的相好,惦记不得。黄少天揉揉屁股往家走。


叶修搭着个邋遢外套到后园时,喻文州已经换洗收拾停当在喝茶。“叶兄稀客。”他抬头微笑。


叶修真是从小到大怕了他这个弯弯眼的表情,忙搓掉周身鸡皮疙瘩,道:“啥事儿啊,有屁快放,爷很忙的。”


“本来没什么事找你闲聊,不过现在倒有一桩。”喻文州把玩着手上茶杯,顿一顿,答:“你带来的那个‘黄少’——哦,瀚文告诉我的名字,什么来路?”


叶修一听警惕起来,凑近压低声音问他:“这小子新调任,怎么?他有问题?”


“嗯,挺可爱的。”


叶修:“……”

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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